「他們都有神經病」

前天，拎著一袋碗碟步向車站，有個穿傳統服飾的黑人女士迎面走來，我的碗碟跟她的腳碰撞了一下，發出一聲聲響。雖然誰對誰錯誰也說不準，但出於反射動作，我連忙賠不是，而且態度誠懇，語氣中絕無敷衍之意。

不過，那女人卻只一邊向我怒目以視，一邊用手搓揉她的小腿。看她那樣子，還有目光中的怨惱(甚至可說是怨恨)，我開始擔心她受傷了，於是又立即問她 Are you ok?

她沒理睬我，但也沒罵我，只是自顧自的轉身走了。 留下我一人茫然的站在原地，驚訝得嘴巴微微張開，像個傻瓜一樣停在路中心。旁邊正好有個白人女人看到經過，安慰我說: 「別理他們，他們都有神經病。」說時，面帶厭惡，就像談的是垃圾堆中的蛆蟲一樣。

當時，我有點不知所措。因為我明白她口中說的「他們」，就是指黑人。對於這種帶種族歧視的評語，我總是不太懂應對，尤其是跟不認識的人。最後我只是笑笑說: 或許她太痛，痛得說不出話了。 其實我當時真正的想法是，或許那女人不懂英文，因為以前移民法還很寬鬆的年代，政府對以家庭團聚方式來定居的人並無語言要求，所以不少上年紀的移民 -- 不單是黑人，也有很多印度人和華人 -- 尤其是居住在有自己族群聚居的社區的人，根本就不能以英語溝通。不過我並沒將那黑人女人可能不懂英文的想法說出來，我也不知道原因，或許因為這樣說可能也有點無禮吧。

回到家裡，跟S認真的討論這件事。類似的事其實已經發生過好幾次，就是某些族裔的人，行為不符合西方禮儀的期望，做出一些讓人「O嘴」的事。然後，就有根本不關事的白人，在旁邊說三道四，近乎挑撥的指指點點。

心中還滿感慨的。倫敦已是全英國甚至是全歐洲種族融合度最高的城市，近半數居民為有色人種，不少地區白人居民還是少數呢。但所謂的種族融和，就算在倫敦，其實還只是個理想，一種近乎空談的口號。

跟S討論時，我們綜合了從前遇過的類似事件，對於那黑人女人的行為作出了三種猜想:

(1) 這是他們這種族的文化，誰惹我生氣了就罵。

(2) 或許他們排外? 看到我是黃種人，就特別對我無禮，莫視我的道歉? 若同樣事件發生在兩個黑人身上，或許她們只會笑笑點個頭就化解了?

(3) 那女人可能真的不懂說英文，連ok都不懂說。而且，也不懂微笑或點頭。換言之，她不是想無禮，只是不懂表現得有禮。

然後，昨天跟S再經過那商場時，我想我們有答案了。

有兩個黑人女人，在商場中央，一邊往相反方向走，一邊回頭用很難聽的說話罵對方。言語間，約莫能聽出那又是跟有人不小心碰到對方有關的。嗯，看來他們是很公道的人，不排外，並非因看到我是黃種人就欺負我。她們甚麼人都罵罵罵...

看來，這是他們族群的一種文化，又或是生活態度。當然在西方文化中，這樣做真的很無禮，但禮儀本來就是人訂下來的、少數服從多數的遊戲規則，斷不能因為他們看似無禮，就說他們有神經病，又或是將他們自動歸納為壞人吧?

但，既然選擇了在西方生活，自然應遵守人家既定的規矩啊。要把倫敦變成索馬里、孟買或深圳，那怎麼你不乾脆留在索馬里、孟買或深圳呢?

又，商場就是人來人往的嘛。若那麼不願意被人碰撞到，恐怕要搬去郊區或是蘇格蘭渺無人煙的高地啦。